第五章 阴影山谷（一）
按照约定，三天后的清晨，苏羽将启程，去一个叫阴影山谷的地方。
艾琳裹着厚厚一层毯子，倚在门上挥手告别，但苏羽却在门口踌躇着，怎么也下不了决心离去，艾琳便笑着说：“怎么了，我的小苏羽，担心妈妈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
苏羽立即点了点头，早在不知不觉中，照顾与被照顾的角色就已经互换，苏羽最担心的问题，就是在他离开的时候，艾琳会出什么意外。
艾琳笑着说：“放心吧小苏羽，家里的食物够吃两个月的，如果真担心妈妈的话，就去那里请一个牧师回来。”
听到这句话后，苏羽脸上再无犹豫神色，重重点头说：“我一定会找牧师来治好妈妈的！”
艾琳遥遥看着苏羽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喃喃地说：“我宁肯你做阳光下无忧无虑的贵族，但你生来担负着大海如高山的担子，我的苏羽·奥古斯都，一定要比你的父亲走得更远......”
当后世的精灵史学家试图研究波澜壮阔的历史前篇时，无一例外地遇到了困惑和费解的地方，那就是普遍被认为天真软弱得令人扼腕的圣女艾德琳，为何能在失去力量，走投无路的境地中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并培养出一头真正的雄狮。
海默兰历1057年的冬天，十岁的苏羽·奥古斯都正式走向了这个广阔世界的怀抱。
目的地是距离瓦兰村落三十公里远的一座巍峨山峰，苏羽整整在森林里走了一天，才看到这座山峰的巨大轮廓，学习了《几何之美》的苏羽，能用好几种方法估算出山峰的高度，他得出的数字是四千米，这样的高度在广袤博大的海默兰大陆上不算高，但也绝不算矮。
夜晚，苏羽在距离山脚不远的地方扎营睡去，养足精神，以期明日的攀登。
这是苏羽第一次单独出远门，但他的心里毫无畏惧，沉甸甸的承诺和坚毅的信念组成了苏羽大半的内心世界，并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苏羽来到山脚下，发现有一条人工开凿的阶梯直通深色云雾缭绕的山顶，这让苏羽当场愣住，有些不解，因为艾琳说过，只有非凡的意志和极大的勇气才能坚持走到山顶。
对于力量和耐力每日都在增长的苏羽来说，四千米的高峰固然是个挑战，却也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咬咬牙坚持半天就能走上去了，他原本以为，要靠真正的攀岩才能爬上去。
而就当他跨步走到第一个石阶上时，一股玄奥的魔法气息忽然笼罩了他，当他试图走上第二个阶级时，苏羽愕然发现，步子变得沉重了。
准确地说，是身体的每一处地方都变重了。
苏羽仰头望去，山路依然遥远，上空有飞鸟盘旋，偶尔能看到几处雪莲在陡峭之处盛开，不见任何异常，但沉重的感觉依然存在，很快，身体便反馈出一个清晰的数据：1.1倍。
这并不意味着背负着0.1倍体重的负重，而是类似于重力的改变，也就是说，苏羽身体内的每个器官和组织都承担着同样的重力，这种古怪的负重感比纯粹地背负东西可要难受得多。
苏羽深吸一口气，终于理解到妈妈所说的非凡的意志意味着什么，仅仅是第一步的跨出，就让他感到胸闷气短，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
不过十岁少年的勇敢和血性很快被激发出来，苏羽连蹬五步，然后咬了咬牙，几乎是跑着拾级而上。
砰！
奔跑中的苏羽突然感到压力变得更加沉重，措手不及下竟跌倒在山道上。
苏羽擦了下手臂上磕破的鲜血，大口喘着粗气。
1.2倍，这是身体反馈出的最新数据。
这才仅仅爬了一百级而已，苏羽艰难直起腰来，看着远不见尽头的曲折山道和深色云层，心中一惊，不可抑止地产生了一个念头。
仅仅凭意志坚持，真的能走到山顶吗？
苏羽连忙将这个阴霾般的疑问挥去，他知道，妈妈不会交给他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一想到病重的妈妈，小苏羽就获得了极大的勇气。
在新的压力环境下，他已经无法奔跑，汗水却仍不断地从每处肌肤上沁出流下。
但苏羽的眼神依然坚定，既然无法奔跑，那就一步步地走上去。
很快，苏羽的身影已经高出了起源森林的平均海拔，在日光毫无遮挡地照耀下，他绸缎般的灰发被汗水打湿粘连成块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缘故，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汗水止不住的流出，苏羽感觉身体已经处于严重脱水的状态，体力也渐渐流逝到了干涸的境地，肌肉开始酸痛颤抖，身体每一处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而当他终于攀爬到一千级时，重量再次增加！
1.3倍，当全新的重量加在身上时，小苏羽的额头上顿时跳起青筋。
在已经筋疲力尽的情况下，1.3倍是一个全新的挑战，苏羽不得不调整身体姿势，以适应新的重力环境。
这时苏羽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前路，仍是茫茫看不到尽头，心中一片苦涩。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去计算还有多久才能抵达的问题，因为计算本身，就是在制造绝望。
手臂上的小小伤口不断在愈合和破裂开反复，压力迫使着血液从中流出，滴答滴答地混着汗水流下。
当爬到一千五百级时，苏羽感到每一步跨出，都像是翻越一座大山一般艰难，他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后退的念头，但随即又很快被他打消，无论是骨子里的骄傲，还是对妈妈的承诺，都不允许苏羽失败！
苏羽感到自己的脑袋介于晕厥与剧痛之间，强行拼凑的意识像一堆撕开又缝上的五彩布片，既模糊又有一种撕裂般的清晰疼痛，拼尽浑身力气迈出的步伐早已成了下意识的机械动作。
两千级时，重力突然猛增到1.4倍，这时的苏羽已经流不出汗水了，但手臂的伤口仍在流血，而且速度更快了，连带着脑袋也出现贫血般的眩晕。
恍惚间，苏羽看到结晶的汗屑在空气中划出耀眼的闪光，听到身体内传来干涩的响声，那是骨头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两千五百级，苏羽的腿部酸痛到了极致，已经不受身体的控制，并不住打着摆子试图牵连着身体栽倒在地，因为只要栽倒在地，他就不用继续坚持了。
前路依然是不见尽头的绝望，苏羽在原地摇晃着沉默了片刻，随即猛然一咬舌头！
鲜血的咸腥味道顿时充斥口腔，让苏羽在极度的困倦中清醒过来，他猛地一握拳，幼小的身体中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再次踏上挑战的征程！
奇怪的是，随着高度的增加，温度在以一个异常的速度降低，很快就降到了零度以下，在这种低温环境中，苏羽手臂上的伤口终于凝结，但冰火两重天带来的不适应感无疑又增加了攀爬的难度。
苏羽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征服这座山峰上面，并没有发现，在阳光的照射下，本该充满光亮的山腰处却是出奇的布满阴影，而且每往上走一步，阴影就会重一分，在苏羽所处的地方，抬头已经能看到终年不散的深黑云层。
不知何时，远处的山路上竟突然出现了几道气息如冲天烟柱般的巍峨身影，他们一出现，本就浓郁的阴影似乎又重了几分。
这时，其中一道不断散发亡灵魔法气息的漆黑身影突然发出桀桀怪笑，打破了寂静的环境，这是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看看这个圣女家的漂亮小子，简直和他妈妈一样软弱不堪，我赌他再坚持五百级就会晕过去！”
紧接着，不远处另一道气息浑厚的身影同样笼罩在黑暗之中，从中也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老费舍，是我判断错了还是你瞎了，我猜你和他一样大的时候，还在玩你的**吧？”
空气陷入安静，阴影似乎更深了几分。
流转的漆黑气息猛然波动了片刻，从中传出气急败坏的声音：“该死的堕落骑士，你敢不敢打赌？你知道的，我想要你珍藏的那具龙骸很久了！”
被称作堕落骑士的魁梧身影则是很快回应，语气不屑地说：“赌就赌，但你也要压上那块‘深海极冰’！”
“我可以凑个热闹吗，大方的老费舍，我也想要一块‘深海极冰’？”另一边，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开口，发出咯咯的欢快笑声，听起来倒像是个孩子。
“不可以，该死的牧师，离我远点！”黑暗中的老费舍似乎很讨厌孩子声音的主人，很不满地吼道。
“唔，凯瑟琳大人来了！”
砰——
似乎在响应声音的慌乱，一道气息如巨龙般的身影突然降临整个空间，场面霎时间陷入窒息与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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