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旧印，就是先前栗山阳向画在掌心的神秘符号。
有些学者认为它本身并无作用，被驱逐的怪物只是忌惮旧印代表的神明；也有学者认为，它本身就蕴含亵渎的力量，使用者只要付出代价，就能发挥它的威力。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学派
他们认为那些生物选择离开只是因为感到恶心。
不管怎么说，旧印的确能暂时赶走猎犬，但激活一枚旧印需要付出严苛的代价被猎犬的舌笞击中同样如此。
栗山阳向摊开双手，握拳又松开，一股若有似无的麻痹感从左手掌心与右臂中传来，但不影响任何动作。
那并非来自这具躯体，而是其中所容纳的灵魂。
这种感觉对青年来说并不算陌生。
栗山阳向决定今后一定好好管住手，不到紧要关头，绝不再画一枚旧印。
绝不
扒开绿化带的草丛，青年竖起衣领，小心地四下张望，却意外地发现附近似乎没什么人。
准确地说，是没有任何人，连个能问路的都找不到。
虽然穿越了时空，但这种能力其实并不归他本人掌控也就说，栗山阳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离开。
有可能是三天，也有可能是三个月。
而且，栗山阳向很担心那位陌生的自然卷先生把事情向警察全盘托出。
如果对方没被当成胡言乱语的神经病，那警方就会开始寻找他
不管这些人是否会真的相信猎犬，身为穿越者，他可是妥妥的黑户啊一旦进了警局，恐怕就难出来了。
出于这种心理，栗山阳向并不打算太引人注目但他同样没想过另一边会是这样完全空无一人的场景。
完全不知道警方为了以防万一，早就把附近民众全都疏散干净的青年一脸茫然地站在街边，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不知所措。
看起来明明是已经发展出高科技产品的现代都市，怎么会这样啊
路边的商店全关着门就不说了，连街角的报刊亭都拉着帘子
等等。
虽然卷帘拉了下来，报刊亭旁边摆着的架子却并没有收进去。
一瘸一拐地走上前，青年从中间的横杆上抽出份印着日期的报纸，报纸首页用夸张的大字排出当日的头版头条。
弹了弹纸页上的照片，栗山阳向猜上面的日期就是今天。
横杆旁的货架上还塞着几张折叠好的地图。
通过路牌确定自己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名为杯户町的区域，看着全然陌生的地图，再望向空得不正常的街道，青年不由陷入沉思。
将地图折好放回原处，耳尖一动，栗山阳向猛地转身
身后原本空荡荡的街道多出来一名穿着灰色西装、正蹑手蹑脚横穿马路的男人，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
气氛一瞬间紧绷到极点，男人想都没想地拔腿就跑
没关系，对方肯定跑不过自己。男人、或者说佐藤让治自我安慰，他看见青年的右腿是跛的，一个瘸子怎么可能
佐藤让治安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
怎么越来越近了啊啊啊啊
冷汗一瞬间浸透衣背，好在一堵一人高的墙壁近在眼前，佐藤让治几乎跑出了此生最快的赛跑记录，手脚并用地翻过墙头。
墙下就停着他先前特意开过来的汽车。
耳边响起青年清朗的嗓音“这位先生，请等一下”
对方已经骑上墙头了
佐藤让治恨不得立刻原地弹射起步，但一辆普通轿车的性能显然没法满足这种需求。
汽车自墙边转了个弯，冲着马路就开始加速。
紧接着是一声刺耳的刹车。
佐藤让治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喘着粗气大吼“神经病啊，找死能不能别打扰别人”
同时，他藏在方向盘下的那只手悄悄握住一把弹簧折叠刀。
汽车前，束着低马尾的青年瞥了眼距离自己身体只有几公分的车头，带着笑意的蓝眼睛显得温和又无害。
十分没有自己刚用一种非常硬核的方式，拦下一辆本不想停下的车的自觉。
“抱歉，先生，耽误了您的时间。”栗山阳向身体微微前倾，看起来十分彬彬有礼，“但是我的确急着离开这里，能否请您让我搭一程车呢”
隔着玻璃，驾驶座上的中年男性留着半长黑发，灰色瞳仁透过眼镜恼火又警惕地盯着他。
对方愤怒地拍着方向盘“都说了我没空，不想死的话就赶快滚开”
“不好意思，可是我真的很急”
刚才看过的地图浮现在栗山阳向脑海中，他双手合十，眼角微微下垂，苍白的脸色中透出几分可怜。
“我受了伤，能请您把我送到最近的医院吗”青年诚恳地请求道，“拜托了，我一点也不认识这里的路，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人，只要把我载过去就好。”
佐藤让治有些心梗，同时也有些惊疑不定。
搭车，就是因为这个才对他穷追不舍吗难道对方真的不是警察
但对方连翻墙都翻得那么快，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要不是即时在追逐时对方也一副跛脚的模样，他几乎都要认定连这也是对方装出来的了。
佐藤让治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这点小事，你不会去找警察吗”
“啊，其实我”栗山阳向顿了顿，“说实话，我不怎么信任警察。”
佐藤让治盯着那张满是真诚的脸看了几秒，心中一股被缠上的烦躁。
他忍不住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本来就被耽误的时间现在更加紧迫了。
在心中做下决定，佐藤让治绷着嘴角朝他确认“一点路都不认识”
“以前从没来过这儿，今天是第一次来”
“上车吧。”
栗山阳向立刻恭维道“感谢您，先生，您人真好”
他跛着脚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里，不停打量着汽车内部，简直是一个好奇到令人生厌的乘客。
在男人的神色由不耐烦滑向忍无可忍之前，栗山阳向率先开口“不好意思，我想问个问题”
佐藤让治心中咯噔一下。
“您怎么把车停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呢”
果然来了，佐藤让治紧绷着脸，嘴角微微下撇“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确实如此，您不回答也可以理解。”栗山阳向点点头，“抱歉，问了个让您感到冒犯的问题。”
他的态度反倒将男人弄了个措手不及，忍不住怀疑地瞥了他一眼。
青年在这之后便安静下来，佐藤让治暗中观察他许久，见对方的确没再有什么动静，这才勉强放下心。
他烦躁地时不时抬手看一眼表上的时间，脑海中思索着之后的计划。专注中，耳畔忽然响起的声音几乎吓了他一大跳。
“哎，这是耳机线我之前都没发现，原来您还戴着耳机。”栗山阳向新奇地叫起来，伸手去碰耳机线，“您之前那么专注是在听电台吗有什么好听的节目推荐吗能让我”
佐藤让治猛地一把打开他的手“滚开”
不巧，耳机线勾住青年被打开的手，连着他口袋里的按键手机一起飞了出来。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陷入停滞。佐藤让治瞳孔放大，空闲的手慌忙去抓飞在空中的手机
另一只手比他先一步接住了它。
“啊，对不起”栗山阳向接住手机，手速极快地帮男人将耳机重新戴好，紧接着又把手机塞进他西装口袋。
佐藤让治“”
他张大嘴巴，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真是太抱歉了，先生。”栗山阳向双手合十，道歉道得十分诚恳，“请您啊，注意前面的车”
被提醒后及时转向，避开与对向来车相撞，佐藤让治仍惊魂未定地转过头。
副驾驶的青年仿佛真的只是单纯好奇，此时似乎已经对车内的东西失去兴趣，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但心中的怀疑再也无法按捺下去
对方究竟有没有发现什么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进口袋
按键手机还好好地躺在那儿，耳机也没出任何意外。
“先生”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提问让他心脏一颤，“请问您知不知道”
佐藤让治生硬地打断他“请让我专心开车。”
“啊，对不起。”栗山阳向抱歉道，“我只是想问您既然是本地人，知不知道摩天轮那里发生了什么。”
本想继续打断他的佐藤让治一顿“你是从那边过来的”
“是啊，我完全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栗山阳向说，“不过，摩天轮下面倒是站着不少人。”
“你看到那些人这么说，你当时离那儿很近”
佐藤让治不由屏息凝神“那你有没有具体看到”
栗山阳向偏过头“看到什么”
“没什么。”佐藤让治警惕起来，“随口一问，现在想想，打听这些也没意思。”
“我能理解，好奇是很正常的表现。”青年善解人意地帮他补全了理由，“其实我也没仔细看啦，不过好像有什么东西的碎片掉在附近的地上。”
佐藤让治下意识重复“碎片”
“嗯，它们肯定是从更大的什么东西上掉下来的，看起来好像还带着金属光泽。”
他就说嘛
佐藤让治险些当着青年的面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明明是已经安放好的炸弹，怎么可能没有爆炸
都怪那片忽然出现的奇怪的雾，不仅挡住了那节摩天轮，窃听器也忽然掉线，害得他不得不冒着风险去确认具体情况。
结果那些警察，不仅不赶快去排查新地点的炸弹，竟然还待在已经爆炸的摩天轮附近
果然，警察都是贪生怕死的家伙。
“前面有好多人。”栗山阳向忽然道。
佐藤让治随口敷衍“可能在看热闹吧。”
耳机里还没有传来清晰的声音，说明炸弹还没有被找到要不要现在引爆呢
摸着口袋里的手机，佐藤让治迟迟拿不定主意。
先前他无法确定情况，以为摩天轮上的炸弹出了意外，才急着赶去医院引爆炸弹，欣赏爆炸后的烟火。
但依据青年的说法，摩天轮上的炸弹应该已经按时爆炸，这时候又引爆医院的话
要是不小心把舆论从责怪警察引到责怪他身上就不好了。
“我好像看见被人群挡住的标牌了。”就在佐藤让治举棋不定时，旁边的青年还在恼人地说着废话，“米花中央医院所以我们现在是在米花町咯”
栗山阳向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出一个距离“好远啊。”
从杯户购物中心到米花中央医院，真的好远啊。
比地图上杯户中央医院到杯户购物中心的距离远多了。
“所以，你在医院装了炸弹”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佐藤让治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头顶传来一阵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
汽车没有安装天窗，栗山阳向遗憾地收回视线，低下头，架在脖颈上的刀刃在温暖的阳光下泛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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