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上了，就归他管

　　江九黎的房间在楼下，与下人房在一起。

　　偏僻而安静。

　　如今倒给她提供了行事的便利。

　　推门步入，熟悉的家具。

　　只是窗台摆放的小盆栽，早已枯萎，雪纱床幔上落满浮尘，天花板的角落，还结了蜘蛛网。

　　到底人走茶凉，谁能想到干净堂皇的江公馆，却是藏污纳垢的。

　　江九黎掬水洗净额头的血，从衣橱里翻出一件阔袖窄腰的袄衫，黑色百褶裙，西洋平底鞋，不算时髦的款式，逐一换上。

　　末了，她走到梳妆台，拉开抽屉，是些耳坠子、手镯等素净的首饰。

　　数了数，钱、首饰、枪，如出逃成功，这些应该足够生活一段时间。

　　铛铛铛——

　　西洋钟重重地敲了几下，树影不知何时悄然爬进房中，她茫然望着窗外，才发现夜色朦胧。

　　借着路灯倾泻而来的光线，江九黎匆匆将细软装进手袋里，溜到了前厅。

　　江公馆的正厅极为敞亮，吊顶数盏熠熠闪亮的水晶灯，明如白昼。正中一个巨大的半圆玻璃舞池，可以容纳四五对舞伴，玻璃底下是浪漫奢靡的灯光设施。

　　远远一瞥，舞池宛如精致的西式果盘。

　　此时人声鼎沸，旗袍、西服，衣香鬓影，杯斛交错。

　　各方名流及有头有脸的洋人聚集在一起，伴着印度手鼓的节拍，爵士乐队的音乐，泛泛而谈。

　　无论寻欢作乐，还是借跳舞的名义谈买卖，这样的交际场所总是让人流连忘返。

　　江九黎混在人群中，帽子遮了半张脸。

　　“这是江三小姐？果然是个尤物。”一个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洋人，蹩脚的中文，掩不住赞许之意。

　　她循着那洋人的目光望去，江淮黎正迈着优雅的小碎步下楼。

　　一袭洋裙，下摆长到脚踝，洁白无瑕又恰到好处地勾出柳腰的曲线。

　　众人惊艳，窃窃私语，只觉江家三小姐的魅力无可阻挡，艳压群芳。

　　“听说江三小姐这一身是傅公子专门为她从意大利订做的。”

　　“傅公子？”

　　“你不知道？东北王的大公子，江三小姐可是东北王钦定的儿媳妇！太子妃懂吗？”

　　“都民国了，还太子。”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不管什么时候，子承父业永远都不会改变。”

　　“感谢各位于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小女的生日宴会，下面宣布舞会正式开始。”

　　是江崇左，她道貌岸然的父亲。

　　江九黎眸中蓦地泛起恨意，探手去摸袖筒中的枪。

　　“可算找到你了。”一道低沉的男声自耳边传来。

　　下一秒，跌进了一个陌生的胸膛。

　　她错愕，白天遇到的男子，这家伙，搞什么鬼……

　　江九黎强忍怒火，挣扎了几下。

　　只见那男子暗里按住她掏枪的手，就势将她拖进了舞池。

　　他说：“想送死？”

　　乐曲缠绵悱恻，众人揽臂起舞。江九黎只好配合他的舞步，被动地回环旋转，随他的拖动而动作。

　　幸亏是学过舞的，不然闹一出笑话反倒惹人注目。

　　她手被紧紧攥着，挣脱不得，恼怒道：“不关你的事。”

　　“遇上了就得归我管。”他贴着她的耳畔，“你连保险都不会开，还想在这戒备森严的江公馆杀人？”

　　原来这男子早就看穿了她故作凶神恶煞的皮影儿，枪是从那军长身上偷来的，至于怎么用，她根本不会。

　　“反正不要你管！”江九黎压低声音，使力踩在他脚上。

　　趁他吃痛的缝隙，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仓惶跑出了舞池。

　　“你又去哪儿？”真是个小刺猬，男子无奈，正欲追，却被江淮黎叫住。

　　“你是其琛弟弟吧？”江淮黎盯着男子，双颊微红。

　　其琛？难道是东北王的大公子傅其琛？

　　江淮黎素性高冷，除了北地那位同她有婚约的军阀之子，绝不会对寻常的男人这样柔声细语。

　　江九黎无意听到，不禁冷笑，怪不得要阻止她杀江崇左，他们根本就是一伙儿的。

　　傅其琛看看来人又转头凝视江九黎的背影，漫不经心道，“对不起，我记性有些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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